转载自《福建卫生报新闻频道》
日前,国家人社部公布2017年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入选名单,福建省立医院内分泌科主任医师陈刚教授成为我省医疗卫生领域唯一入选者。
(陈刚与他的美国导师Gordon Weir教授合影)
陈刚
1971年出生的陈刚,是省立医院最年轻的正高级职称获得者(35岁时获评)、最年轻博导,同时也是省立医院科研处主任,他思维广阔、充满跳跃性,连他在美国的导师也评价他是个会思考的医生,随时欢迎他到哈佛大学访学。
在两个小时的采访过程中,陈刚谈及自己对于医学发展、创新和慢病防控的许多感悟,为了更好地体现他的观点,文中采用第一人称叙述。
我很担心现在的独生孩子太自我,所以我一直要求我的孩子要懂得分享。医学也是如此,它的进步离不开共享的理念。
在哈佛学习期间,我看到了哈佛医学院不同研究领域专家之间、临床医学与基础医学专家之间、医学专家与工科专家及其他非医学领域专家之间经常互相讨论,不同领域的知识互相碰撞,迸发出创新的思维。
“哈佛医学院系统内分泌科有个很好的习惯,就是不同医院的疑难病例讨论欢迎其他医院医生参加,通过共享病例讨论明确治疗方案存在的利弊以及正确与否,从大家的建议中发现更完美的解决办法,从而提高医生的临床水平,也给予患者最好的临床治疗。”
反观我们省内,不同医院之间很少共同进行疑难病例讨论,基础医学专家与临床专家之间就更少沟通了,至于医学专家与工科专家及其他非医学领域专家之间基本没有沟通。医学领域的发展同样需要共享理念。
目前我省的医疗水平与国内先进水平相比还存在一定差距,因此省委、省政府和卫计委启动高水平医院建设项目,力争用五年时间让福建省医疗水平有质的飞跃。
大医院患者多在我国是十分普遍的现象。
以我为例,我的美国导师一个上午只有5个患者,而我有60个。不少患者可能千里迢迢过来,两三分钟就被打发了。这自然容易造成一些疾病的漏诊,比如有并发症的糖尿病,需要做一套完整的体检,看诊需要很长时间,但现实情况下很难做到。
因此有些普通的糖尿病或甲亢患者从外地来找我,我总是建议他们回当地看,其实地市医院完全有能力看这些疾病,而且用药和我没有太大差别。相反,一些地市送上来的疑难杂症患者,我从来不会拒绝。
“我认为,医生看病应该从重患者数量向重质量转变,这也是医院最终要发展成三级模式的意义,让常见病沉下去,把疑难病例送上来。有些医生认为病人越多,显示医生的技术水平越高,但一个医生一年所能帮助的患者数量是有限的,而胰岛素的发明却能拯救几亿的糖尿病患者,所以医疗创新也同样重要。”
作为医生每当打开医嘱时发现许多药物的专利是属于欧美药企时,就会感到心情沉重,我们的医学如果不创新,命脉就会被外国抓住,我们每开一个原研药就会让欧美药企赚取我们国家医保费用的一部分,加上我们国家的慢病患病率高,我们国家每年要花费大量经费给跨国企业,同时也导致一些进口药物价格居高不下。
所以我常对学生说要重视临床研究、重视创新。创新是什么?不是查查文献,看看欧美国家针对白种人做了什么研究,我们稍作修改,再针对自己的民族做同样的研究。真正的创新应该是来源于临床,医生要去思考临床还有哪些问题没有解决,通过研究来解决这些问题,然后再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传播给全世界的同行,这才是属于自己的创新。
当然,如果要让大医院的优秀医生腾出时间去思考,去创新,还得从顶层设计上去改变,比如通过医疗改革建立医联体,对更多的基层医生进行培训,提高基层医生的临床水平,让百姓重拾对基层医院的信心,这样才能让大医院的优秀医生有时间去解决临床没有解决的问题,最终推动医学的进步。
在美国,真正的医学精英要拥有三个文凭,一是医学博士,二是科研型博士,三是公共卫生硕士。经过三个不同阶段培训的医生不但具有扎实的临床技术,还拥有基础研究和预防理念,这些医生可以在临床中发现问题,然后在基础研究中找答案,最终再应用于临床,这些医生还具有开展临床试验的技能和预防理念,只有医生具有预防理念,才能真正降低医疗费用。我们国家医学教育对临床医生预防医学知识的培训不足,有待进一步提高。
“慢性病的防控关键在于预防,在古代,扁鹊就提出了“上医治未病”的理念,但是现在的临床医生大都只是看病,如何预防慢性病的发生做得不够,以至于民众对于慢性病预防的意识还很欠缺。”
举个例子,美国民众对于糖尿病的未知晓率为50%,而根据我曾经在省内做的糖尿病流行病学调查显示,宁德农村地区民众对于糖尿病的未知晓率高达90%。中国城市人群糖尿病未知晓率为2/3。
中国是糖尿病大国,糖尿病患病率达10.9%,但相比之下,糖尿病后备军更为庞大,糖尿病前期达到30%~40%,糖尿病防控形势严峻。
很多人对于糖尿病的预防知识是空白的,都说“母亲决定民族的未来”、“儿童是民族的希望”,只有从源头上预防,开展科普教育,才能真正降低慢病人群,也是减少医疗费用支出的最好办法。
当然,普及预防理念除了要借助新媒体,或VR、AR等新技术手段外,还要懂得用通俗的语言传播,比如给医学知识欠缺的糖友讲如何控制饮食,碳水化合物怎么转化,他们是很难理解的,这时就要换种方式,比如用食物模型。
对一些医从性不佳的糖友们可以举一些通俗易懂的例子,比如你告诉住在ICU的农村糖友,一个苹果最多5元,多住一天ICU病房可能要多花3000元,不按医嘱多吃一个苹果就可能要多住一天ICU,吃一个苹果可能家里一头羊就没有了。这么一说,大家都能理解。所以做健康教育一定要个体化进行。